鱼隐

不值得,但我觉得痛快,因为现在才是我自己。

白衣苍狗(上)


Au向/有私设/ooc/慎入

一个脑洞和文笔都极为贫乏的产物,见谅。

 

白敬亭是宫里最小的皇子。可他出生的时候,皇宫里不仅没有张灯结彩,还从上到下的一派愁云惨淡。

谁让他这么会挑日子,出生那天一骑快马驰进王城带来一封加急战报:吴国起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夺邻国三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况且白国君主昏懦无能天下皆知,在位十数年白国从里到外已经腐朽的只剩下一个空壳,眼看他吴家军下一步要取的就是白氏山河,大刀仿佛已经架在每个人脖子上。

江山已经摇摇欲坠,君王子民都要沦为丧家之犬,谁还有心思庆祝他来到这世间呢。

可就在全天下都要以为白家江山倾倒已是朝夕之事的时候,吴家铁骑却奇迹般地在边境线上停了下来。遣了来使和谈,吴国不动白国一分一毫,但要白国皇室一子去往吴国为质。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可白国主君是实打实的高兴坏了,来使话还没说完就让宦官宣了二皇子过来,让他赶紧跟人上路。浮肿的脸上满面红光,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滚下玉石台来,亲自把儿子推到使臣身旁,就差扯着袖子去问来使:够不够?吴王还要不要?儿子我这多得是啊。

荒唐吗?不荒唐。一个皇子,能换来皇帝至高无上的金光皇权,君臣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老百姓眼前的安稳太平。除了那个倒霉的二皇子,人人都是心满意足的。

于是昨天都还一副脸色灰败的亡国奴模样的人们,全都喜气洋洋了起来,杀猪宰羊张灯结彩,竟是弄出了过年一般的气氛。这时偏有不长眼的凑到皇帝跟前,问要不要补个小皇子的生辰礼,皇帝顿时不高兴了,端出来一副帝王的气场来:那个扫把星,一出生就招来这么大的祸事,反正他娘也不是什么重臣之女,把他给我有多远扔多远。

你看,天子到底是天子,经韬武略治国之才可以没有,朝堂之上的算计他倒是非常拿手的。只要天子金口一开,天边的祸端也能是因为你而起,哪怕你还只是个婴孩而已。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他白敬亭无关了。皇帝父亲不喜欢他,也无人管他,他和他的母亲就这么被丢在高高宫墙内的一个叫落云阁的角落里相依为命。五岁那年母亲病终,他就彻底做了个身份高贵的孤儿。

虽说是不受宠爱,但名义上他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平时吃穿用度也不敢差到太远去。到了六岁开蒙的年纪,内侍领着十来个和他同龄的孩子进了他的院子,让他选一个做自己的伴读一齐到承文馆里念书去。

那是白敬亭第一次见到刘昊然。

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的小白敬亭吸着冻出来的鼻涕站在风里,迎着阳光费力地睁着眼,打量着眼前怯生生站成一排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瞧见里面一只胖乎乎的绒球儿,抬起一张圆脸,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恩,看起来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这小孩长得也太傻了,”小白敬亭在心里暗暗摇头,春风把他的眼睛吹得迷糊起来,“这样的也能来当伴读吗?那我不要,可没人要了。”

“就这个吧。”小皇子伸手一点,将小傻子提了出来。

 

后来两人滚到了一个被窝里,小傻子去了傻样眼神狠厉地将他压到身下,白敬亭才惊觉自己才是全场最呆的那个傻子。

 

人都走了,他这院子里又恢复了以前冷冷清清的萧条光景,白敬亭踩着落叶将人领进屋,爬上大堂的主座,盘起腿打量这眼前的这个小傻子。能选进宫给皇子当伴读,说明家里即便不是达官显贵也是个富庶商贾,这个小傻子也是,穿的是一身内务府安排的素青袍子,周生的贵气是盖不住的。生的白白净净,眉眼周正,眼珠乌黑发亮,刚刚冲自己一笑,那虎牙阳光下分外耀眼,生在别人嘴里是尖利的,在他嘴里只衬得他愈发娇憨可爱想让人亲近。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堂下的小傻子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不笑的时候也还是很好看。”白敬亭想。招架不住美色又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我问你话呀,小傻子。”

小傻子走上前来,拿了刚一齐送过来的狼毫笔,蘸着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刘昊然。

嗷,还是个哑巴。这个时候退货还来得及吗?小皇子嘴巴撅起来了,可他瞪着眼前的人那月牙一般好看的眼睛,话到嘴边就只剩了一句:“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昊然。”

 

后来的日子过得飞快,草长马跑露往霜来,两个少年忽而就长大了。白敬亭已经想不起自己没遇到刘昊然之前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了,记忆像在六岁那年重置了一般。他身边有了个刘昊然,陪着他纵着他,在他掏鸟蛋的时候垫着他的脚送他上树,在他夜里去金鱼池里捞鱼的时候在岸上看着他的鞋和他的人,在他被老师罚抄书的时候模仿着他的字迹帮他抄去大半,在他溜进御膳房偷菜吃的时候当他忠实的小哨兵,来人了就用一颗石子准确地击中白敬亭的头顶。

其实白敬亭知道,刘昊然童子功很扎实,轻功已经可以飞檐走壁;他眼神很好,射箭可以百步穿杨;他的书法更是妙的,铁画银钩,用老师的话来说“颇具风骨”;还有他对口腹之欲其实并没有多大要求。

这么好的娃娃,浑似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一个木头桩子,除了是个哑巴,唯一的软肋破绽,大概就只他一个白敬亭了。

有时候白敬亭会想,老天对他其实是很眷顾的,它夺走了自己的母亲,又让自己的父亲憎恶自己,但让刘昊然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驱散那些笼罩在自己周围的森森寒气,渡给自己太多太多的温暖。

但是皇宫是个到处都长着眼睛的地方,两个少年感情这么要好,又都姿容出众聪慧过人,走在路上总是引人侧目的。白敬亭听了刘昊然的话,一直收敛锋芒,放着自己混世魔王的天性,作一副不受教的不学无术的样子,好歹安然度过了这些年。

可是有些事情,总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那天放学,白敬亭又被留堂,老师特地点了白敬亭一人留下来抄书,刘昊然只能去外面廊下等着。已经是夏天了,堂前的白兰树上蝉鸣声不绝于耳,烈日终日像要把人烤焦了一般地挂着。白敬亭心静不下来,心脏突突的跳,总感觉有事要发生。汗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字跟着写得歪歪扭扭越来越没个形,看得老师连连摇头,挥挥手让他去了。

如蒙大赦的白敬亭冲老师行了个礼就忙不迭地冲出门。人在着急的时候就会像只困在屋里的麻雀一样没有方向只知道四处瞎撞,廊下、后院、偏殿、长街、御花园,御膳房……都不见刘昊然,白敬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来还没回过落云阁。

飞也似地回到宫里,白敬亭推开宫门一眼就看见了刘昊然好端端地背对着他坐在石桌前低着头写字的样子。白敬亭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心头火起:“刘昊然你要死啊!今天怎么没有等我!”走到跟前就愣住了——刘昊然脸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微微偏了头,像要躲开自己的视线。

白敬亭略微一想就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刘昊然没有还手,必是他的那几个皇兄干的无疑了。少年气得浑身发抖,一拍桌子就要去找他的那些混账哥哥算账。然后被刘昊然死死地钳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他们都已经对你动手了你以为我们还能这样苟且偷生吗?”

“忍一时……”即使这个时候,刘昊然的字依然写得很稳。

“刘昊然!我不想再这样活着!”白敬亭眼角变得通红。我不愿再这样小心翼翼地活着,辛苦地躲开那些肮脏的算计,我自己可以,有你就不行。

刘昊然都明白,但是时机未到。

“敬亭,总有一天……”

“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去就是死。”

“我求死!”

刘昊然愣住了,手上的力度大得像要把白敬亭的手腕捏碎,字迹终于彻底变形:“不能死!”手掌狠狠地拍在死字上。

白敬亭全身的气血都涌上了脑袋,最重的话摔了出来:“刘昊然,你这个懦夫,你走!”说完就已经后悔。

可是掐着自己手腕的手已经脱落,刘昊然重重地写了个“好!”摔门而去。

白敬亭立在原地半晌,突然跟浑身被抽了力气似的倒了下去,手臂搭上眼睛,终于还是小声地哭了。

但他已经是大人了,大人要哭也只能哭一小会儿。白敬亭擦干眼泪坐了起来,肚子不满地发出咕噜噜的叫声。生气不能当饭吃,白敬亭习惯性地开口:“昊然……”

没有人回应了。

白敬亭想起来人已经被他气走,于是心里比肚子更加的空虚。

他明白这种感觉的源头:他和刘昊然形影不离地长大,在一起后从未分开过一天,今儿个是头一遭。他在这皇宫里根本没有家,刘昊然就是他的根,他不在,自己的心是无法安定下来的。

刚刚的愤怒和不满早已经像潮水褪去的沙滩一样了无痕迹,这会儿记忆里已经全是刘昊然的好。

比如,刘昊然从不会让他饿肚子。不管多晚,只要他一个翻身,唤一声“昊然……”,刘昊然就会凑到他的床头,用眼神温和地问他怎么了,然后他要什么,刘昊然就给他什么。

就跟他从来不会睡着似的,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小孩。

再比如那次,自己发了高烧,撞上了时疫,太医根本无暇顾及他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子,刘昊然急得眼睛都红了,听了宫里嬷嬷无心的一句话,整宿地不睡觉,给他用冷水擦洗额头、脖子,水一盆盆地换出去,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地降下来,睁眼的那刻白敬亭看到刘昊然眼下乌青的眼圈,“哇——”的一声扑在他怀里就哭了,水龙头似的关不住。刘昊然一边拿帕子帮他擦掉眼里下来的水儿,一边也跟着掉眼泪。

再再比如自己那年生辰,又倒霉地撞上了他那花心的父王新封了个妃子,就是连桌像样的饭菜也没有给他了,刘昊然就去御膳房讨了好些不错的食材,回到宫里自己给他做。那碗长寿面还是刘昊然亲手和的,面有些煮过头了,配菜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把葱花,卧了两个鸡蛋在上面,吊的鸡汤汤头。可是在自己吃来味道比御膳房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再再再比如……

这偌大的皇宫里,这么宠着白敬亭的,就只有一个刘昊然了。

这么好的刘昊然,跟了自己,没像别的伴读一般享福也就算了,自己还对他说那样的混账话,活生生把人气走了。白敬亭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混蛋,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出去,不做混蛋了,去找到刘昊然,扑到他怀里,抱住他,跟他认错。

可现实是他仍然还是个小混蛋,没有翅膀的那种。

白敬亭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殿上那副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孔子画像闭上眼睛,虔诚地双手合十。他向来不屑孔孟之道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人伦常理在这铁笼一般的皇宫里实在是太过可笑。但此刻他嘴里念念有词:“孔圣人,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显个灵,保佑我一会儿找到刘昊然。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他说,好多事情要和他一起做。如果愿望实现了,我就……我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咱们儒家思想发扬光大!”

白敬亭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睁开眼就看到他的刘昊然,提着个食盒站在他面前,嘴角抿着笑,眼睛弯弯地看着他。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白敬亭一时不知道应该感慨孔夫子神通广大一点还是刘昊然神通广大一点,又一想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应该还是刘昊然神通广大一些。他眨巴着眼看着眼前跟变戏法似的出现的刘昊然,脑子里那几个傻乎乎的念头转过,脸已经悄悄地红了。

“从‘求你让刘昊然回来吧’开始就来了。”刘昊然不慌不忙地写到,写完继续垂着眼角状似无辜地瞧着白敬亭。

白敬亭最受不了刘昊然这样看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他看到刘昊然这样看自己的心都会跳的十分混乱。他猛一下站起来开始摆着手往后退,嘴里开始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我不是……”然后就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往后摔去。

刘昊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人,惯性把白敬亭甩进了他的怀里。一个扎实而长久的拥抱填满了彼此的胸膛和心房,白敬亭感觉到自己的心终于重新落了地。

 

天黑了,夜色裹着月光沁进屋里。刘昊然点了盏灯,亮黄色的灯光笼住他们,驱散了少年们周围的一圈黑暗。然后刘昊然就着灯光打开桌上的食盒,捻了只饺子塞到了白敬亭嘴里。

“昊然,你要是个女子,肯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贤惠的妻子了。”白敬亭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鲜美的饺子嚼在嘴里,刘昊然的手艺是真的好,他发自内心地想自己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次刘昊然没有笑。他放下饺子端坐起来,将白敬亭的手拉到那点烛光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丈夫。”

白敬亭的脸又烧起来。手心被划得发痒,眼睛盯着刘昊然依然拉着自己的手,往回抽了抽:“昊然……”语气是柔软的,短短两个字像被他在喉咙里滚过,含在嘴里,轻擦过牙齿,贴着嘴唇才吐了出来。分明是不想让人放开。

刘昊然于是闻言握得更紧,五指向下一扣,变成了一个十指交握的结果,将刚写的那两个字牢牢地禁锢在了两人的手心。

起风了,院里的那颗桂花树被风刮得沙沙作响,月光从枝叶间漏下来,也被风一齐吹乱。

一如白敬亭此刻的心情。

白敬亭看着眼前的刘昊然,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去了儿时圆乎乎的奶样,身姿提拔眉眼俊朗,斧劈刀削似的脸颊轮廓分明,只有看着他的时候眼里的温柔是从未变过的。从什么时候起刘昊然对于自己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伴读,而是朋友,是亲人,是知己,还是……是……

他凑了上去,墙上本来就靠的很近的影子叠在了一起。是了,还是夫妻才好。

“啪——”的一声微响,烛火熄灭了,只剩漏进窗格的月光瞧见后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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